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菩珠声音不高,轻言细语的,张媪听了却一愣。
菩氏女虽是发配充边的罪官家眷,但驿官对她态度都还恭恭敬敬的,自己在驿舍里做事,见了自然要说几句好话了,反正也就翻几下舌头的事,又不担本钱。镇上人背后都说章氏苛待菩氏女,自己就曾亲眼看到过寒冬腊月,这小丫头端着大桶尿布去附近结了冰的溪边洗刷,手指头冻得红萝卜似的,看着怪可怜,以为她也憎厌章氏,却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话。
一想,也确实是这个理。
阿菊不会说话,自不必担心,她忙扭头,恐吓身旁妇人:“方才我不过自己玩笑两句,你出去了莫说!若叫杨洪夫妇知道了,定是你学的舌!”
那妇人连连保证自己出去了不说,张媪这才放了心,又看了眼菩氏女一张被柴火映得红扑扑的脸颊,心想亏她也知道自己照顾阿菊,小小年纪,心思却是周到,方才自己那话,若真传到章氏耳里,以她走路两眼看天的架势,日后她男人若真又起来了,定要寻自己的晦气。这样一想,只觉这菩氏女越发好了,便又扭头吩咐阿菊:“壶里不是还有我方才煮的蜜乳吗?给小女君倒一盏去!少个一盏而已,也不打紧。”
蜜乳是往羊乳里添了蜂蜜煮好的,给昨日落脚的那个京都来的官预备。蜂蜜价贵,驿里不是常备,就算有,也只有一定品级以上的官才能享用,张媪不放心交给别人,方才自己亲手煮的。
阿菊意外又欢喜。
小女君从小就爱蜜糖味道,可是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,她上一次尝到蜜味是什么时候。
她小心地倒了一盏,笑着递给菩珠。
菩珠其实更想给阿菊喝。
自己从高烧醒来之后,很多地方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化虽然微妙,很难讲清楚缘由,但自己心里却很清楚。
从前的她,或会渴望这种在饱腹之外还能令人口舌愉悦的精食,但现在,就好似她突然又变娇气受不住冻了一样,她的身体对于精食美馔的渴求,忽然也跟着消失了。
但她知道阿菊不会受。何况这是张媪对自己方才那一番听起来在维护她的话的反应,类同位高之人对不如己者的掺杂了些施恩意味的奖赏。推辞或者当她面转给别人都是不妥。最好的反应是接受,再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,如此,施恩一方才能获得期待中的满足之感。而反应越夸张,对方获得的满足也就会越强烈。
这不过是菩珠从前为了固宠而揣摩出来的其中一点小小心得而已,拿来应对张媪,实在太过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