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软枕软垫,妇人腆着大大的肚子跨进门来,面上一股傲气:“好了么?我饿了。”
“快了快了。”苗儿去扶自家妹子,“马上就要生了,你这时候还跑出来做什么?可要仔细些……”
“家里闷,我出来透透气。”
那位参议大人的原配去年冬里病亡,一直拖着没娶,眼下芳儿有孕,母凭子贵,明春里也少不得扶起来当继室。
甜酿也挽着袖子进来,看见家里一群婢女围着芳儿前前后后伺候,蹙眉:“你们让一让,都围着她做什么?”
“跟你有什么关系。”芳儿扶着腰,冷哼瞥她,“怎么着,我就乐意一群人围着我。”
甜酿扭头不理她。
她跟芳儿关系不好,可每年里,总有机会能见上一两面,芳儿也愿意在甜酿面前晃一晃,炫耀她如今的尊贵。
锅子摆上桌,好酒好菜也端上来,屋里烧着火盆,幽幽香气浮动,满屋子都是女子,大家围坐在一处,也不忌讳,随意穿着单衫,就这样还吃着热,将袖子撸在肩头,正是惬意的时候,孩子们都有嬷嬷在旁照顾,叽叽喳喳闹得不行,可又个个嘴甜如蜜,逗得人心头怜爱。
很少有这样的热闹。
酒菜吃到一半,甜酿脸上热烫烫的,听着席间人说顽笑话,外头来了个小婢女,过来在甜酿身边说话:“门外有个老仆,跟门房吵了半天,非闹着要见姑娘,说有话对姑娘说。”
甜酿正是身上燥热的时候,也不穿外裳,跟着小婢女往外去。
来人面生,此前从未见过面,是个青衣老仆,肩头挂着褡裢,朝甜酿拱手:“我家家主昨日走了,央我来跟这跟杨姑娘道一声别。”
甜酿心口猛的一甜:“老人家,您是……”
“家主姓施,叫施之问,江都人氏。”
“他人在何处?”
老仆回话:“老奴跟着主人在城西一家客栈住了一两月,后来银钱花销完了,病也不见好,挪到庙里去住,连着几日咳血不止,昨日风雪,实在熬不住……”
她一字一句听来人说话,咽下满腔冰冷。
“家主临走前的吩咐,就安置在城外的野坟地里,奴在那立了冢……最后一桩事,主人走前有一句话带给姑娘。”
“愿姑娘一生安康,无牵无挂。”
老奴再作揖,朝着甜酿磕了个头,背着褡裢消失在寒风中。
她从来未曾察觉,有哪一年的冬日像这般刻骨,风穿进骨缝,像针戳进血肉里。